18岁的邂逅,青春与时代碰出火花

来源:解放军报 作者:陈典宏 关磊 责任编辑:李晶 2019-07-29 10:21:07

有人问一位边防战士,为什么选择在这里当兵?

因为祖国有2.2万公里陆地边防线、1.8万公里陆地海岸线、1.4万公里岛屿海岸线。每一寸土地,每一片海洋,都需要有人守护。

有人赞叹边疆之美,有人感慨山川之巍,真正守在边关,才会深刻地体会到,这惊艳背后不平凡的磨砺。

走进边防,是一种青春的选择、成长的博弈。就好比树籽落入土壤,想破土而出,成为参天大树,就必须经受风吹日晒之苦。这些苦,终会落在春的泥土里,开出下一个花季……

又到“八一”,让我们把镜头对准边关新战友,回望初心,感悟成长。——编 者

站在金鸡山巅北眺,壮丽山川,犹如一道绿色屏障。

山上,古炮、古道、战壕记录着古老关口的历史;山下,巍峨的国门、熙攘的边贸点诉说着今日繁华。

一场特殊的入连仪式,在金鸡山巅一门古炮前举行。南部战区陆军某边防旅十连指导员龚翼山的声音,响彻云霄:“我们脚下,是历代戍边军人用生命和热血坚守的祖国前沿阵地……”

英雄接力有来人。下连6个多月,这群新兵融入这个被授予“卫国戍边模范连”荣誉称号的英雄连队,真正成为“十连人”。

群山列阵,草木无言。那棵木棉树还在,树梢上盛开着木棉花;那些被炮弹和地雷炸断的树桩还在,如今长出了一丛丛新枝……

当我和世界不一样,就让我不一样

“当我和世界不一样,就让我不一样。”周末,手机铃声响起,张三伟却无暇接听——这一刻,他正在训练场上挥汗如雨。他把铃声设置成歌曲《倔强》的旋律,因为,这首歌能带给他前行的动力。

半年前,大学生新兵张三伟刚踏入新兵营,他的心中就多了一份使命感——即将走进被授予荣誉称号的十连,这让他感到荣光,更感到压力。

汽车越靠近边境,路越发难走。车颠、弯急、崖陡、路险……来自中原腹地的张三伟,从没到过南疆的大山,他感觉浑身骨头像是要散了架一般。

“爬上这条路,翻过这个坡,跨进那道门,才算拿到十连‘入场券’!”车停山腰处,指导员龚翼山站在队伍前,声如洪钟。

这是十连保持多年的传统。每当新兵下连,他们要过的第一道关,就是经过600米的平地冲刺,攀上一段数百米长、近60度的陡坡,最后冲进营门。

晕车的不适,被沸腾的热血击退。张三伟的脑海,瞬间闪过那句他最爱的歌词,他毛遂自荐接过连旗。

“逆风的方向,更适合飞翔。没有汗水浇灌,梦想之花怎能绽放?”在张三伟看来,用拼搏的姿态走进连队,才是最有仪式感的新兵入营时刻……

平地冲刺,拼尽全力冲上陡坡……张三伟咬紧牙关。冲进连队大门时,他双腿打战,差点站不稳。但老兵们真诚的掌声与热切的注视,让张三伟激动不已。

张三伟的战友们,也紧随其后冲进连门,迎接他们的是热闹的锣鼓和鞭炮声。新兵们的脸上透着兴奋与激动,迈进连队大门,开启新的军旅人生,这是他们期许已久的时刻。

“‘人’字一撇又一捺,就是用来爬坡过坎儿的。”曾是浙江某大学新生的张三伟,选择走进军营的原因很直接——“超越自我”。从小到大,他始终担心的不是别人超越自己,而是自己不够努力,“人生需要奔跑,保持一定的速度,才能跑赢人生、跑出自我。”

“这群新兵大多是‘00后’,他们自信乐观,但也有骨子里的‘自我’。”与张三伟等新战友相处数月,龚翼山对他们褒奖有加,“班里8人有7个是大学生,都是有梦想小目标的。”

“自我”其实没啥不好,只要把个人梦想融入集体,融入强军实践,18岁的青春正是大放光彩的时刻。

“两臂伸直,悬垂3秒”“1个、2个……满分”……

那天连队组织阶段考核,新兵张学志一口气拉了几十个引体向上,总成绩比位居第二名的中士宋高辉高了5.5分。

一天比一天强壮的是骨骼,一次比一次进步的是成长。考核结果传到营长周勇耳朵里,张学志直接入选周勇带队的尖子集训队,成为全营首位入选集训队的新兵。

水滴入海,才能永不干涸;泥土积山,方能成其巍峨。下连不久,像张三伟、张学志一样的新兵们正在加速蜕变,他们拥抱军营的心态也因此变得更加阳光。

走进新兵的世界,也是一门学问

“3岁一代沟,5岁一鸿沟。”新兵下连前,负责新兵训练的上士班长陈鲁贵,曾顾虑重重。

陈鲁贵是连队公认的优秀班长,有着丰富的带新兵经验。那天一边翻看新兵花名册,陈鲁贵一边在心里打着鼓:走进新兵的世界也是一门学问。

叠军被、折衣物、摆物件……第一次整内务,陈鲁贵不厌其烦地为新兵讲解示范。耿直的新兵余文乐蹦出一句:“班长,你知道有种‘网红’叠衣法吗?”

陈鲁贵耐心听余文乐说完,并让他上前示范。这位广东籍新兵三下五除二,把短袖体能服叠得整整齐齐。

陈鲁贵点点头:“这个方法好,我也学一下。”随后,他先跟着学了一遍,接着继续按照内务要求进行示范,一遍、两遍……直到每名新兵听懂学会。他郑重地说:“既然穿上军装,无论训练工作,还是穿衣叠被,一言一行都要有军人的样子。”

那次以后,陈鲁贵一有空闲就去新兵宿舍转转,通过一次次交流他发现,这批新兵不一样——他们习惯了入伍前的自由自在,习惯了电脑网络带来的乐趣和喧嚣,面对军营严格的约束,表现出一定程度的不适应。但他同时也发现了新兵们的真诚。

在一次捆绑炸药包训练中,看着陈鲁贵“蜘蛛结网”一般的示范动作,新兵魏文彬举起手来,小声说:“班长,捆绑炸药包可以用强力胶带,更省时、更牢固。”

当兵前,魏文彬曾在快递公司打工,练就了一手打包“功夫”,他的建议让陈鲁贵一愣。

当晚,陈鲁贵敲开了连长杨盛强的房门。“捆绑炸药包具体用什么方法,还得区分情况。在边境扫雷行动中,扫雷队曾用过这一方法……”但战场上是否适用,杨盛强却拿不准。

一次,杨盛强当着全连官兵肯定了魏文彬的建议:“提建议是主人翁意识强的表现,人人都有集体意识,对岗位有责任意识,连队建设就会‘众人拾柴火焰高’。”

他同时也对每一名新兵提出了期许:“从一种环境到另一种环境,暂时的不适应是正常的。但如果到了岸上还是过着水里的生活,不能融入新的环境,必然会导致落伍甚至被淘汰。有成就的人,往往善于在适应中尽展才华。”

内心的琴弦,是对心灵真正的回应

下连6个多月,庞昕宇当上了连队荣誉室解说员。

荣誉室里,一件件实物与图片,无声地诉说着当年的血与火。每当庞昕宇一次次声情并茂地讲述“法卡山英雄营”“480高地英雄连”,以及“舍身救战友的好干部”莫尤、“黄继光式的战斗英雄”杨朝芬的战斗故事,他自己也一次次被感动。

大学期间,庞昕宇担任过校史馆的解说员。连队干部了解他的特长后,安排他兼任荣誉室解说员。面对荣誉室内的数千张图片和一件件实物文物,他多次向连队老兵了解照片背后的故事,查阅书籍资料……半个月后,他顺利完成首次解说任务。

一次,连队迎来十几位年逾花甲的功勋老兵。给英雄讲英雄的故事,庞昕宇激动而充满自信。接下来,给老兵讲新故事,又听老兵回忆过去的经历……庞昕宇对连队历史有了新的认识。

当天晚上,他把老兵口中的历史故事、感人瞬间一一记录下来,第二天便向连队重新提交了一份解说词。作为十连的一分子,庞昕宇觉得自己有责任把英雄故事传承下去:“十连的历史如此厚重,讲好连队的故事和传统,我们每个人都有责任。”

在庞昕宇的带动下,一场“话说连史和英模”活动在连队展开。官兵们自发查阅历史资料、完善连史。“连队的英模,有的连名字都没听过,有的知其名不知其事。现在越挖掘越熟悉,越学越崇拜。”新兵中年龄最小的刘懿如是说。参照心中的偶像,对照身边的标杆,他看到了自己的差距,更找到了努力的方向。

“入伍前,我们的青春多姿多彩;如今,我们的青春在军营中绚烂绽放。”在庆“七一”晚会上,新兵朱朝固和战友李敏、孙子涵自编自演的小品《三个新兵一台戏》,赢得如潮掌声。

3个新兵分别来自湖南、广东和河南,在学校就是文艺骨干。朱朝固的吉他弹唱,李敏的笛子独奏,孙子涵的快板说唱……他们原创的节目在全旅小有名气。

在十连,这样的“潮人”有不少。不久前,新兵李可创作的微电影脚本,受到旅机关关注。李可曾参加过所在大学的微电影创作比赛,现在,他的新梦想是成为一名军营“拍客”:用镜头记录军旅青春、朝夕相伴的战友,讲好军旅故事。

新兵占龙义是个“阳光大男孩”。连队位于大山深处,官兵生活单调孤寂。他主动向连队建议开展“情商讲座”,特别受欢迎。“学好待人接物、与人相处、控制情绪等,这些人生学问走到哪里都用得上。”占龙义说。

“内心的琴弦,是对心灵真正的回应。”龚翼山说,新兵们思想活跃、观念多元,作为一线带兵人,不仅对他们要有更多的尊重和理解,更要拿出真心、付出真情,多一点欣赏和鼓励,青春与时代就会碰撞出绚烂的火花。

巡逻在边防线上,我就是流动的界碑

点击开新兵陈泽洲的微信收藏,一部短片《我爱你中国,全世界都哭了》,被他标注为“最爱”。

时针指向早晨8点,一支巡逻分队从金鸡山哨所出发——短片中这组镜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戍边官兵的生活中上演。

6月17日是陈泽洲的生日,这天也是十连定点巡逻的日子。陈泽洲披挂好装具跟随巡逻分队,开始了他人生的第一次巡逻。通往山顶界碑的巡逻路,蜿蜒曲折、坡陡路险,巡逻分队翻过大山,蹚过溪流,攀上一座孤峰,一步一步走近界碑。

这是陈泽洲第一次触摸界碑。“巡逻在边防线上,我就是流动的界碑。”陈泽洲曾在日记本上写下这句话,眼前的界碑再次让他感受到肩上责任的分量。

入伍前,陈泽洲就读于北京航空航天大学。一次社会体验交流课,陈泽洲和大家交流的便是“边关之最”。没承想,毕业后他真的从首都北京,来到了边关。

大学四年,陈泽洲不止一次到天安门广场观看升国旗仪式。一次,连队组织新兵参观友谊关,当看到鲜艳的五星红旗在古老的关楼上高高飘扬,他心中的感觉就像歌里唱的一样:“站在边防线上,如同站在天安门广场。”

“从训练场到排房843步,从排房到饭堂37步,从营区到界碑无数步……巡守边防,与舒适安逸绝缘。”边关的夜,寂静无声,躺在床上的陈泽洲很快酣然入梦。训练的疲惫,充实的生活,让他的睡眠质量前所未有的好。

十连,有一个让很多人望而却步的障碍场。这条全长800米的堑壕内,有30多个障碍物,不仅有大纲规定的所有障碍物,还增添了绝壁墙、铁钉阵、竹签阵、堵塞区等实战障碍物。只有从这个障碍场过关的官兵,才有资格踏上巡逻路。

新兵的障碍训练需要稳扎稳打,陈泽洲为了赶进度,在训练中着了急。别人还在进行半程训练,他就申请开始全程训练,结果翻越高墙时重重摔下,造成股骨头骨折。

“还没学会走,就想学会跑。”看着病床上的陈泽洲,连长杨盛强心疼不已。

“连长,只有训练好,才有资格去巡逻。”陈泽洲一句话,让杨盛强差点没能忍住眼泪:“这样的兵,一定是个好兵!”

自从迈入这个荣誉连队,新兵们都像陈泽洲一样暗暗憋着一股子劲。

他们与军营的邂逅,是青春与时代碰出的火花,灿烂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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