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天工程大学教授方胜良为您讲述——

未来战争在这里“彩排”

来源:解放军报 作者:程雪 责任编辑:张诗梦 2019-12-20 03:19:03

图为某外军作战实验室一角。

把未来战场“搬进”实验室

自古以来,人们往往谈“战”色变。以攻击、杀戮等极端行为为特征的战争,引起国家民族间的仇恨,造成人员伤亡、资源浪费、基础设施毁坏、经济停滞甚至倒退……

假设一下,如果在战争爆发前,就能预知战争的不利结局或巨大损失,战争会不会被扼杀在萌芽中?

公元前450年前后,楚王准备用公输盘造的新式云梯攻打宋国都城。墨子听说后,为了贯彻其“兼爱、非攻”的政治主张,从鲁国赶到楚国,试图说服公输盘和楚王。其中就有一段精彩的对抗推演场面,生动地展现了战争可能带来的结局。墨子“解带为城,以牒为械”,与公输盘推演攻守战法,“公输盘九设攻城之机变,子墨子九距之。公输盘之攻械尽,子墨子之守圉有余。”通过九攻九守的推演实验,说明了宋都的易守难攻,迫使楚王放弃攻打宋国的企图。这场看似简单的推演活动,却是历史上为数不多的作战实验尝试。

那么,什么是“作战实验”呢?进入现代以来,简言之,就是运用计算机等信息技术虚拟战场环境,对战争行动进行预先模拟推演的活动。

美军认为,“作战实验”是支持作战概念和作战能力发展的科学实验活动。即在实验室里,通过改变指定的作战能力或作战条件等相关因素,来考察因素改变对作战进程的影响和结果,从而产生指导未来战争的新观点、新理念。

我军认为,“作战实验”是在可控、可测、近似真实的模拟对抗环境中,运用作战模拟手段研究作战问题的实验活动。

不难看出,作战实验通过将计算机、网络、虚拟现实等信息技术与军事理论紧密地融合在一起,营造一个近似真实的战场环境,以支持作战研究。

作战实验将未来战场“搬进”实验室,使“未卜先知、未战先验”成为可能,因此备受各国青睐。

1992年,美军率先提出了“作战实验室计划”,各军种都成立了一系列作战实验室,确立了“提出概念-作战实验-实兵演练-实战检验”的军队发展途径。7年后,美国国防部长在年度《国防报告》中指出:“21世纪美国军队的规划和建设,都将以作战实验室和作战实验中所得出的结论为依据。”继美军之后,许多国家的军队也开始积极研究筹建作战实验室,其地位和作用日益凸显。

我军最早提出作战实验思想的是著名科学家钱学森。他在1979年信息技术革命初见端倪时,就精辟地阐述了作战实验室建设的极端重要性。他指出,“战术模拟技术,实质上提供了一个‘作战实验室’。在这个实验室里,利用模拟的作战环境,可以进行策略和计划的实验,可以检测策略和计划的缺陷,可以预测策略和计划的效果,可以评估武器系统的效能,可以启发新的作战思想。”“在模拟的可控制的作战条件下进行作战实验,能够对兵力与武器装备使用之间的复杂关系获得数量上的深刻了解。作战实验,是军事科学研究方法划时代的革新。”

揭开作战实验室的神秘面纱,人们逐步认识到:在实验室里研究战争、设计战争、推演战争,正成为抢占未来军事制高点的必然选择。

“彩排”战争,运筹于方寸屏幕

作战实验是验证作战方案的有效手段,让作战决策更加科学合理。

1940年,德军准备进攻法国,如何突破重兵防守的“马奇诺防线”是德军面临的最大难题。德军的A集团军群参谋长曼施坦因提出了“以强大的装甲部队,巧妙通过地势险峻、被普遍认为装甲部队无法通过的阿登山区,直插盟军防守薄弱地带”的出奇制胜方案。为验证该方案的可行性,2月7日,A集团军群指挥部举行了作战推演活动,时任A集团军群第19装甲军军长的古德里安,在这次推演中下达的命令,直接成为3个月后的实战命令,推演过程与实战结果竟惊人一致。这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一次典型的作战实验活动,显示出“战争在作战实验室里‘彩排’”的可行性和重要性。

在作战实验室里“彩排”战争,不仅可以检验作战方案、预测作战效果,还可以孕育军事新概念、创造作战新理论,达到在方寸屏幕之上运筹战争的目的。

人们可能还记得美军22年前提出的“网络中心战”,作为当时新的作战思想,它就是在作战实验室里不断完善发展的。1997年,美国海军作战部部长约翰逊在海军学会上提出“网络中心战”概念,其基本思想就是通过强大的通信、先进的网络等基础设施,将战场上的侦察预警系统、指挥控制系统和武器打击系统,整合为一个完整的作战体系,各个作战平台通过网络能够获取统一的作战态势,协调相互间的作战行动,使作战效能倍增,从而把信息优势转变成整个战场的作战优势。美军在作战实验室里,先后开展了一系列的从“平台中心战”向“网络中心战”转移的作战实验活动,推动了“网络中心战”从概念走向实战。

“从实验室里学习战争”

“彩排”未来战争,其根本目的就是探索打赢未来战争的制胜之道。

战争期间,作战一方在作战实验室里预先模拟推演作战方案,准确把握敌我双方的强弱点,探索制定以我之长、击敌之短的作战方案。

首先通过逼真模拟作战对手,分析对手的作战能力,研究对手可能的对抗策略,找准对手的强与弱,真正做到“知彼”。然后通过逼真模拟己方,客观认清己方的优与劣,研究发挥己方之长、隐藏己方之短的作战策略,真正做到“知己”。最后,就是与虚拟对手进行对抗实验,寻求避敌之长、击敌之短的战法,最终实现打赢的目的。

1990年海湾战争爆发后,美陆军分析实验部门运用仿真评估方法,对“沙漠盾牌”“沙漠风暴”等行动的力量部署、作战计划、导弹防御等重要问题进行了500多次作战实验,实验结果直接用于完善行动方案。美军在海湾战争中大获全胜,作战实验发挥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20多年来,美军无论是空袭利比亚的“外科手术式”打击、阿富汗战争的空地协同作战还是伊拉克战争的“斩首”与“震慑”行动,无不是通过作战实验室的模拟推演来不断完善的,最终形成了实战中的行动方案,战争结果与实验结果同样是惊人相似。这充分说明了作战实验探索制胜之道的科学性。

和平年代,在作战实验室里虚拟未来战争,创新了“从实验室里学习战争”的研究新模式。

研究战争、设计战争理应经受实战检验。我军作战研究的传统是“从战争中学习战争”,打一仗、进一步,积小胜为大胜。但战争是残酷的,战争结果直接影响一个国家的前途与命运,盲目地进行战争,其代价和风险都是难以承受的。同时,和平年代本身就缺少实战检验的机会,研究战争、设计战争面临着无法检验的困境。

建立作战实验室,在虚拟战场环境下对未来战争进行虚拟实验,与现实战争的最大区别,就是能够围绕作战目标进行反复的虚拟对抗,穷尽战场一切可能性,最终探索出应对不同局势的最佳方案。这样,不仅能弥补缺乏实战的不足,而且为和平年代“彩排”未来战争及检验战争、学习战争提供了一种新途径。

回想上世纪90年代,西方发达国家利用作战实验系统,展示出的新军事理念和新作战样式震惊了世界。为了追赶发达国家军事现代化的步伐,我军也开始筹建作战实验室。如今,我军许多院校、训练基地和部分科研部门先后建立了实验室、模拟训练中心,作战实验室正越来越成为我军信息化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

“从实验室里学习战争”实际上就是“从未来中学习战争”。作战实验室是人们认识战争、研究战争的“第三只眼”。它运用全新战法,将战争理论推上一个新高度;提前“彩排”战争、透视战场,最终达到的是“决胜于未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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