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来自康西瓦烈士陵园的信

来源:解放军报作者:卫雨檬 李蕾 张强 唐帅责任编辑:张诗梦2020-04-06 11:06

故土寻根,刻下风雪岁月中的英雄姓名

李引兰老人已满头白发,只会说当地方言。为了方便沟通,她让女儿王芳照着信封上的手机号码,联系了寄信人杨宝民。王芳是烈士王虎儿的侄女,她的心愿就是替带着遗憾离世的爷爷奶奶看一看离家千里之外的大伯。

杨宝民是一位转业军人,同样内容的信件,他往全国的各个市县寄了上百封。从2019年6月开始,杨宝民一直在为康西瓦烈士陵园的烈士们寻亲。

康西瓦,维吾尔语的意思是“有矿的地方”。它位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皮山县,海拔4280米的喀喇昆仑山腹地。新藏线上的康西瓦烈士陵园,是我国海拔最高的烈士陵园。

最早长眠于此的烈士们,是牺牲在上个世纪60年代保卫边境战斗中的英雄们。之后的岁月里,陆续有因参与边疆建设而牺牲的烈士被安葬在那里。至今,共有108位英烈在康西瓦烈士陵园长眠。

杨宝民是一名老兵,曾在驻新疆某部服役20余年。2018年底,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退役军人事务厅成立,杨宝民以志愿者的身份加入其中。

2019年6月,杨宝民随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退役军人事务厅工作组深入喀喇昆仑边防一线,走访慰问部队官兵。在路途遥远、高寒缺氧的新藏线上,除了常年行走在这条路上的人,很少会有人知道康西瓦烈士陵园。

置身陵园,轻抚一座座墓碑,烈士们的英雄事迹深深触动着杨宝民。他发现这里绝大多数烈士牺牲时都非常年轻,不仅没有留下儿女,如今他们的父母也陆续离世。

时光荏苒,一些烈士的信息都遗失在漫长的岁月中,有的烈士籍贯都还不明确,有的烈士名字也有音误。山高路远,烈士的亲人们,几乎没有机会来到这里祭奠。

眼含热泪,杨宝民默默在心底对自己说,一定要为陵园的烈士们寻亲,让他们再次听听亲朋挚友的呼唤,品品老家水酒的香醇,闻闻故乡泥土的芬芳。

从康西瓦回来后,杨宝民开始为烈士寻亲。流逝已久的岁月注定这项工作每一步都异常艰难。今年初李引兰老人收到的那封信,是寻亲进行到难以推进的阶段,他怀着试一试的心态寄出的。

最开始,杨宝民在网络上搜集点滴信息,四处寻访、请教当年的参战老兵,联系部队档案馆、荣誉室查询资料,翻阅大量相关史料。

经过不懈努力,他将烈士的相关信息整理出来,写成《寻亲,以康西瓦的名义》一文,在个人微信公众号上推出。很快,随着文章被广泛转发,更多的人们了解到康西瓦烈士陵园和那里安葬的烈士。同时,越来越多的志愿者加入到为康西瓦烈士陵园烈士寻亲的行动中来。

骑行爱好者刘新民,就是其中的一位志愿者。2014年,他骑行新藏线,走进了康西瓦烈士陵园。刘新民是湖南长沙人,他对着雪山苍穹下的一座座墓碑鞠躬,凝视烈士们的姓名和家乡信息。“居然有这么多湖南籍的烈士葬在这儿!”他拍下了所有家乡英雄的墓碑照片,带回了湖南家乡。

去年,刘新民在网络上看到杨宝民发的文章,便主动联系了他,想要一起参与寻亲行动。

此时,家住湖南长沙县金井镇的王同升老人,也联系到了杨宝民。电话里,这位当年参加了边境战斗的战士老泪纵横,声音哽咽。

但是,老人浓重的乡音成了沟通的障碍。于是,同样在长沙的刘新民,便负责在他俩中间翻译。通过王同升老人的讲述,杨宝民核实了10余名湖南籍烈士的信息,找到了他们的亲人。

其中,核实烈士的真实姓名是一项重要的工作。年代久远,最初的木质墓碑经受不起风雪侵袭,字迹逐渐斑驳。新疆有关部门将木质墓碑换为水泥碑、石碑。在重新刻碑的过程中,不小心个别名字出现了一些差错。

例如,烈士余友贵是湖南长沙县人,在一场战斗中连续摧毁敌军碉堡和火力点,光荣牺牲。战后,师党委为他追记二等功。由于当年统计出错等原因,烈士墓碑和各种资料里均记录为“全有贵”。

直到刘新民去到王同升老人家中,老战士急切地向他说明这个情况,余友贵烈士的准确姓名才终于被人所知,并最终找到了烈士的侄子余汉林。

同样,烈士王虎儿的名字也是寻亲过程中核实的。王芳联系到杨宝民后告诉他,“我大伯不叫碑上的‘王宪儿’,因为我二伯叫王隧虎,父亲叫王三虎,大伯真正的名字应该是王虎儿。”

几十年间,从木牌到水泥碑,再到大理石墓碑,陵园数次修缮。政府、部队、各行各业为烈士寻亲的步伐接续不断,他们从未被忘记。风雪无法掩盖英雄的姓名,岁月也难以阻挡亲人团圆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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