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阳光

——国防科技大学“高伯龙现象”启示录

来源:解放军报 作者:王通化 王握文 张琳 王微粒 责任编辑:张诗梦 2019-09-14 08:25:21

2001年,高伯龙和学生在工作中。作者提供

一束光,可以照亮多远?

在海上,肉眼可以看到16公里之外的灯塔;利用望远镜,人们可以看见27公里外的一点烛光;依靠天文设备,人们能看到1000公里以外的人造卫星甚至更为遥远的星座。因为光,人类得以看到更广阔的世界。

一束光,能够传递多久?

摇曳的烛光也许转瞬即逝,古埃及的亚历山大灯塔可以日夜不熄地燃烧近千年。理论上,人类甚至可以捕捉到465亿年前宇宙深处传来的微光。因为光,人类得以看到更古老的过去。

一束光,由先行者发出,落入后来人眼眸。2017年12月,中国工程院院士、国防科技大学教授高伯龙走了。但这位搞了一辈子激光陀螺研究的科学家,又仿佛从未离开。他的精神,如同一束光芒,辐射着同行者,照亮了后来人,在湘江之畔汇聚成一片耀眼夺目的阳光。

光的纯度

光是否有纯度?《辞海》中载:激光的特点是颜色纯,能量高度集中。

研究激光陀螺,必然要跟纯度打交道。

去除杂质、保持纯度是研究中最艰难的工作。在研制激光陀螺的近半个世纪里,给高伯龙和他的团队带来困扰最多的是镀膜。拿加工腔镜需要的超光滑表面加工技术来说,表面粗糙度要达到0.1纳米以下。

如果说,跨过镀膜难关的过程,是一丝一毫剔除杂质、一点一滴追求极致的过程,那么从1971年钱学森交给学校两张小纸片,到如今激光陀螺列装多种武器平台、支撑部队战斗力生成,这漫长的40多年时间里,高伯龙和他的团队也在“一凿一斧”地进行着自我修炼、自我提纯。

宏大叙事难以一一铺陈细节,但细节却可以映照时代。

71281——一组普通的数字编号,在高伯龙和激光陀螺创新团队成员眼里,却是一组信仰一般的特殊数字。

“71”,代表着激光陀螺项目的立项时间。直到今天,一批批新加入这个团队的成员,都会像高伯龙一样,倾尽心血标注时间的分量。

为了让激光陀螺走出实验室,高伯龙和他的团队用了23年,直到1994年我国第一台激光陀螺工程化样机诞生。

此后,为了让激光陀螺走向战场,高伯龙和他的学生,以及他学生的学生仍在接续奋斗。25年后的今天,那个以“71”为起点的梦想之旅,仍在不断向前延伸。

从梦想到现实再到应用,不断拉长的时间间隔,不仅挑战着他们的研究能力,也考验着他们的信仰纯度。

高伯龙的学生龙兴武教授回忆说:“激光陀螺最重要的工艺是镀膜,但当年没有任何书本知识可供学习,也没有任何可参照的经验。”

“找不到任何参考资料,怎么办?只能靠自己去琢磨、去研究、去创新,每一步对我们来说都是原始创新。”某系主任罗晖如此感叹。

“那时候真的没有钱,大家全靠着一种信仰,跟着高院士加班加点。”某系实验师李晓红说。

伟大的天才,可能超越时代,但不可能脱离时代。对于高伯龙和他的团队来说,在当时的工艺条件下,每前进一步都太难了。

激光陀螺的研制很难,可是,放眼那时的中国,哪有不难的科技攻关?

1993年,激光陀螺工程化样机攻坚任务进入最为艰巨的时刻。

那一年,西北大漠中,载人航天工程刚刚上马1年,神舟一号的雏形还只存在于研发人员的脑海;

那一年,校园内一墙之隔的计算机所里,“银河-Ⅰ”巨型计算机已诞生10年,“天河一号”离登顶世界超算之巅还有17年;

那一年,北斗导航系统还在探索之中,距离“北斗三号”组网成功还有26年。

彼时的国情如同一名严苛的导师,一面给予科研团队毫不留情的考验,一面又充满希冀地渴望他们交出最好的答卷。

23年,25年,直至将来可能还需要的更多年。这是高伯龙一个人的梦想变成现实的时间轨迹,是龙兴武、罗晖、李晓红等一群人在寂寞中坚守、在迷雾中突围的精神轨迹,也是国防科技大学大多数科研团队实现从“跟跑到并跑再到领跑”的共同奋斗轨迹。

事实上,当我们把时光的镜头拉得再高一些、再远一些,就不难发现,在中国航船奋进的航程中,有着无数个像激光陀螺创新团队这样一条路走到底的“追光者”——

他们都曾面临无经费、无资料、无借鉴、无人才等诸多困境,在长期“跟跑”的过程中,他们看得见目标,却要在“无人区”里摸索很多年才能找到路径;他们意识到差距,内心的焦急却无法化作追赶的捷径……

这些虔诚的“追光者”,只能把焦急放在心里,俯下身子,坐上冷板凳,用几十年如一日的苦干苦熬苦拼,去搏一条光明大道,永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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