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农革命军第一个春节
■胡松涛
1927年10月,毛泽东率领秋收起义的部队上了井冈山,建立井冈山根据地。毛泽东说:“一国之内,在四围白色政权的包围中间,产生一小块或若干小块的红色政权区域,在目前的世界上只有中国有这种事。”
井冈山山高谷深,土地贫瘠。刚刚成立半年的工农革命军面临着揭不开锅的困境。腊月天里,官兵没有棉衣,还穿着单衣,吃饭也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面对吃饭、穿衣、就医的困境,毛泽东感叹说:“山上粮食万难,款子万难,伤兵医药万难。”
春节快到了,这是中国老百姓最看重的节日。谁也没想到,12月8日,国民党“中执委”发出一则通令:废除旧历,学校不准放假,严禁贴春联、燃放烟火爆竹等一切民俗活动。一句话,禁止过春节。老百姓不管这些,都忙碌着准备过年。
为了消灭敌人、宣传群众、打土豪筹款子,1928年1月4日即农历腊月十二,毛泽东率领工农革命军击溃地主武装,5日攻占遂川县城。
在遂川县城,毛泽东总结了井冈山工农革命军和万安农军开展游击战争的经验,提出“敌来我去,敌驻我扰,敌退我追”十二字诀,以对付敌人的进攻。这是后来名扬世界的游击战十六字诀——“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雏形。官兵说:这个口诀好记、好用,一听就记住了,一学就学会了。
工农革命军发动群众与压迫剥削人民的土豪劣绅进行斗争,把打土豪得来的粮食、衣服等物品发给劳苦群众,老百姓们拍手称快。毛泽东还听取了何长工的汇报,得知朱德、陈毅领导的南昌起义军余部的情况,期待着早日实现两支部队的会师。
在欢庆胜利、迎接新年的氛围中,毛泽东发现:有的同志不注意保护中小商人的利益,甚至把小商小贩的货物没收了,把药店里称药的戥秤也拿走了。毛泽东深切地感到,在这支刚刚组建的由农民、小资产者、游民无产者和旧军人组成的部队中,许多人身上还带着旧军人和流氓无产者的习气。几个月前,部队上井冈山途中,曾经出现过偷吃老百姓的红薯、私藏打土豪缴获的银元等事情。毛泽东因此提出工农革命军“三项纪律”:一、行动听指挥;二、不拿群众一个红薯;三、打土豪要归公。毛泽东在思考和探索着如何改造这支部队,塑造一支真正的人民军队。
国民党不是禁止老百姓过春节吗?共产党就要和老百姓一起过春节。1月23日,农历正月初一。毛泽东邀请一批工农代表和工农革命军联欢,共度新春佳节。联欢会上,工农兵一起唱歌,手拉手跳舞,一起敲锣打鼓欢度春节,这是从前没有见过的情景。历史上,旧军队与老百姓的关系几乎都是对立的,他们留给老百姓最深刻的印象是抓夫、派差、拿东西不给钱,还动不动打人骂人,老百姓见了拿枪的人就如同见到瘟神。如今,共产党的军队跟老百姓像一家人一样在一起过春节,许多工人、农民在联欢会上感动得流下眼泪。
遂川县城的这个联欢会,是红色中国的第一个工农兵新春联欢会。
新年,一切都是新的,连拜年话都是新的。一首《王师长拜新年》歌谣唱道:“穷人也有出头日,正月初一大晴天,红军随着王师长,来向穷人拜新年。王师长来到我的家,跨进大门笑哈哈,他说:‘大家新年乐,打倒豪绅坐天下。’”
1月24日,正月初二。毛泽东出席遂川县工农兵政府成立大会,通过了由毛泽东主持、陈正人起草的《遂川工农兵政府临时政纲》。一个工农兵当家作主的县级人民政权初步建立起来了。
1月25日,正月初三,毛泽东宣布工农革命军的“六项注意”:“还门板,捆铺草,说话和气,买卖公平,不拉伕、请来伕子要给钱,不打人不骂人。”毛泽东对“六项注意”一条一条地进行解释。他要求,部队每到一地,都要检查“六项注意”的执行情况。有个老百姓说:光“还门板”不行,各家各户的门板大小不一样,你还到我家的门板,是别人家的门板,我家的门安不上。毛泽东一听,把“还门板”改为“上门板”。他要求部队从老百姓家借了门板,不能一还了事,还要给人家安上门板,防止还错了。
毛泽东提出的“六项注意”与两个月前提出的“三项纪律”结合在一起,叫作“三大纪律六项注意”,这是人民军队著名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前身。“三大纪律六项注意”是毛泽东为工农革命军量身定做的纪律,其中的每一句话,看似很小、很平常、很具体,甚至很琐碎,却是小处着眼、细处入手,针对的都是旧军队、旧军人最容易犯的毛病,解决的都是部队建设的大问题。它包含了人民军队的性质宗旨,表明了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军队与土匪、旧军队和农民起义军的根本区别。很快,有人把“三大纪律六项注意”编成了歌曲,曲调是快板式的,唱起来非常顺口。春节里,这首歌在部队流行起来。跟着毛泽东上井冈山、亲历毛泽东制定“三大纪律六项注意”过程的罗荣桓说:“毛泽东同志亲手制定了‘三大纪律六项注意’,将革命军人如何对待人民群众,用最具体、最简要的语言固定下来。”
按当地的习惯,正月里都是年。当解放了的遂川人民正红红火火地过新年、闹元宵时,赣军第27师以一个营的兵力,占领宁冈县新城,对井冈山根据地发动第一次“进剿”。2月18日,毛泽东指挥工农革命军与敌人激战半天,攻克新城,全歼守军一个正规营和一个靖卫团共500多人,击毙守军营长、活捉宁冈县长,粉碎了赣军对井冈山根据地的第一次“进剿”。
战斗结束后,数百名俘虏被押送过来,有的战士和农民出于对敌人的愤恨,打骂俘虏。毛泽东立即予以制止,随后宣布工农革命军宽待俘虏政策:不打骂俘虏,受伤者给予治疗,愿留的收编入伍,要走的发给路费。毛泽东一改历史上不把俘虏当人看的旧做派,提出“优待俘虏”,把俘虏当人,不杀,不打,不骂,给予尊严。毛泽东的这一举措,一举两得:留下来的,为革命军队增添源源不断的活水;资遣回去的,做了革命军的义务宣传员。赣军的《九师旬刊》对此哀叹道:“毒矣哉!”
战士们高兴地说:“三大纪律六项注意”教我们如何当好兵,游击战口诀教我们如何消灭敌人,优待俘虏教我们如何瓦解敌人。这个春节过得好啊!
井冈山老表的春节,一直过到农历二月二。老百姓也说这个春节过得好,他们唱道:“过新年,过新年,今年不比往常年,共产党军来到了,镰刀斧头挂起来……过新年,过新年,你拿斧头我拿镰,高举红旗开大会,又打土豪又分田。”学唱这首歌的人中间有位女子叫康克清,不久她嫁给了上井冈山的朱德军长。
工农革命军的第一个春节,就这样有声有色地度过了。这是人民军队诞生后的第一个春节。几个月后,“朱毛会师”,工农革命军改名为“红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