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 碑
“嘟嘟嘟……”
清晨,紧急集合的哨音在支普齐哨所响起。
马永辉扛着迫击炮冲在最前面,贺永玺和何光荣提着炮弹箱紧跟其后。
目标点位是山顶的哨位,中间隔了103层台阶。台阶是官兵们自己修的,马永辉喜欢称它为“绝望坡”。
在平均海拔4500米的阿里高原,一口气爬完“绝望坡”绝非易事。平时哨兵上哨,都会在“绝望坡”中段的位置停下歇一会儿。
为了抢时间,他们沿着台阶旁的土路向上跑。冲到距山顶一米左右的位置时,贺永玺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何光荣听到弹药箱里传出“咚咚”声响,那是迫击炮弹相互碰撞的声音。瞬间,何光荣感觉手心渗出汗水。他右手紧紧抓着弹药箱,左手拖住贺永玺的屁股。
几十米外,已经进入掩体的上等兵马鹏忠也惊出一身冷汗。
好在,一行人顺利到达山顶哨位。
山顶的哨位,仿佛是一个无形的界碑。何光荣时常会想起那句流行于阿里高原边防的一句话: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在没有界碑的地方,屹立成活界碑。
有时,何光荣觉得自己真的变成了“活界碑”,“像个真正的男子汉,守在了支普齐”。
2015年6月,何光荣从黄冈师范学院毕业。看完学校播放的征兵宣传片,何光荣萌生了“携笔从戎”的念头。他很快报了名,并通过征兵体检。
何光荣记得,当时院长建议:要去就去最远、最苦的地方锻炼,把书生气变成男子气。
于是,何光荣来到最遥远的支普齐当兵。

班长何光荣在检查排水设备。
山顶哨楼的墙壁上,写着“提高警惕,保卫祖国”8个大字。站在这里,军人的使命意识会格外强。
“锅炉班”修了铁丝网,围在哨楼附近。一些羊毛出现在上面,那是企图穿过铁丝网的山羊留下的。
一天夜里,哨兵听到山谷中传来了叮当声——一群境外的牛闯了进来,它们脖子上的铃铛不断摇晃。
士兵们立刻出动,骑着马冲进山谷,将牛赶了出去。
支普齐哨所的狗,领土意识很强。它们大体分为3个“部落”:连队的军犬、山里的野狗以及和人类混熟的野狗。
那些和人类混熟的野狗,似乎真的把自己当成了这里的主人。白天,它们和哨兵一起站哨,守望着支普齐;夜里,它们冲进山里,和野狗、狼打架,捍卫自己的领地。
士兵们乐于收养这些野狗,甚至给领头的那只野狗起了个响亮的名字,叫“天狼”。
“天狼”有时会帮着士兵们放牧,早出晚归;有时,它会躺在哨兵们的脚边,即使身上被哨兵恶作剧般堆满了石子,也懒得动一下;有时,它又会跑到炊事班,偷偷叼走一块生肉……
“军马、军犬,还有每名边防军人,都是支普齐哨所的一分子,都是‘活界碑’。”俞湘剑说,“守卫这片国土,很光荣。”
俞湘剑相信,一旦有情况,这里的每个兵都能往前冲,都能牺牲奉献自己的一切。
支普齐哨所的中心,是两层楼高的国旗杆。这个旗杆也是营区最高的标志物。“国旗在这儿,就是宣示主权。”俞湘剑说。不过支普齐的国旗不大,只有天安门广场上国旗的五分之一。
2019年9月,支普齐迎来第一批军事记者。他们为支普齐带来一份特别的礼物——一面曾在天安门广场升起过的巨大国旗。这面国旗至今珍藏在支普齐哨所。
夜里,晚点名在国旗下进行。这时,何光荣喜欢抬头望一眼星空。在支普齐哨所的5年里,他已经学会通过观察星星来判断隔天的天气——如果满天繁星,第二天会阳光明媚,太阳能发电基本可以满足供电需求;反之,光伏板得不到足够的光照,需要用发电机辅助发电。
入冬之后,这里的晴天越来越少。官兵们盼望着来年“开山”。“汽车开进支普齐的那一天,就是‘开山’的日子。”何光荣说。
这,并不容易。从最近的边防哨所到支普齐哨所,要翻越2座海拔5000米以上的达坂,驶过361个回头弯。即使在夏季,这段路途也要耗费一些时间。冬季,道路被冰雪掩盖,车辆、人员无法通行,“开山”变得尤为困难。
到了5月底,哨兵会望着东边的山头——当山顶的雪慢慢消融,货车会跟在推雪车后面,驶进支普齐。
货车驾驶员聂小波,是每年最先来到支普齐哨所的人之一。“哨兵就像界碑,看到他们就知道,支普齐到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