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的锐度
激光,发射角极小,高度聚焦,被誉为“最快的刀”。
在学生眼中,无论是科研还是治学,高伯龙的严苛都像激光般锐利。
张文是高伯龙带的最后一名博士生。她出生那年,激光陀螺还处在实验样机的研究阶段。她与高伯龙带的第一位博士生龙兴武教授,年龄相差20多岁。尽管如此,她也“没有受到一丁点‘特殊照顾’”。
在激光陀螺实验楼的楼道里,挂着高伯龙带过并毕业的博士生照片。1984年,高伯龙成为博士生导师。33年中,从他名下毕业的博士只有14人,其中大部分都是延期毕业,有的读了7年才完成博士学业,还有的甚至读了8年也没让毕业。
20世纪90年代,龙兴武师从高伯龙攻读博士学位,跟着导师开展“磁镜陀螺及相关技术”课题研究,学位论文也是这个研究方向。以课题的难度,单是完成磁镜研制就可获得博士学位。高伯龙却说:“不行,磁镜陀螺及相关技术必须一起突破。”就这一句话,龙兴武又干了3年,历时7年才完成博士学业。
跟着高伯龙干激光陀螺,不仅博士不好毕业,论文也不好发表。
某系研究员胡绍民在跟着高伯龙读研期间,没有发表一篇论文,读博期间发表2篇,其后至今再也没有发表过论文。
团队40多年里只报了5次奖,理由是成果不便说也没时间说。由于没有论文和获奖成果支撑,很多专家都只能当无名英雄。
“研究出的东西,一定是要形成战斗力的,这是208的基因。”某系教授杨开勇回忆。“208”的全称是“208教研室”,这个颇具神秘色彩的代号,是国防科技大学激光陀螺创新团队的别称。
一群人,为了一个目标,奋斗几十年——有一种品质,叫坚持。
一群人,为了一个目标,几十年奋斗——还有一种品质,叫放弃。
有的人放弃钟爱的研究方向,有的人放弃原有的学科专业,有的人放弃唾手可得的评功报奖。坚持与放弃,这对矛盾体在他们身上同时存在,却很自然地聚焦成一个方向,使他们在这个方向上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命运终究不会亏待实干者。尽管发表论文数只有2篇,胡绍民最终还是评上了正高职称,理由是他的工作极具学术价值。其实,在国防科技大学,这样破格提拔的大有人在——
罗亚中28岁博士毕业,6年后被评为正教授;王雪松31岁被评为正教授;卢凯34岁被任命为某项工程副总师……
破格的原因都是一样:在强国强军的坐标系中,一个人的学术成就不再是以文章论英雄,服务备战打仗的贡献率成了评价体系和激励机制的主导因素。
2015年9月3日,当看到团队研制的激光陀螺列装参加阅兵的多种装备时,年近半百的张斌泪如雨下。
2019年4月23日,当看到庆祝人民海军成立70周年海上阅兵时,我海军一艘艘舰艇都装备有团队研发的产品时,杨开勇激动满怀。
在国防科技大学的大门口,有一尊雕塑。雕塑的背后,写着8个字的校训:厚德博学、强军兴国。这8个字是高伯龙一生的写照,也是这个团队气质的概括,又何尝不是这所学校精神的镌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