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一年只一次的吾甫浪沟巡逻，肖遥等了5年。
吾甫浪沟，塔吉克语意为“艰险的河谷”。因山高路险、车马难行，是全军目前唯一一条骑牦牛执勤的巡逻线——100多公里的路途，要翻越8座雪山达坂，80余次过冰河急流，穿行一片又一片乱石滩，不时出现的危急险情，只有牦牛“稳如泰山”的脾性才能应付得来。
在十几年前，参加吾甫浪沟巡逻归来的官兵们无一不是脸上蜕层皮，嘴唇干裂得像大峡谷，眼睛红得瘆人，半个多月都不敢洗脸。
官兵骑着牦牛在碎石满地的山坡上艰难前行。资料图
恐惧和无畏竟可以在人的身上并存。
“一步崖”是牦牛在半山腰上踩出的一条小路，人和牦牛无法并行通过。当经过时，踩一脚就能听见砂石滚落的声音。那次，走在肖遥前面的牦牛受了惊，骑在牛背上的战士跌落下来，情急之中，他双手死死抓住悬崖边的石头，不敢回头往下望。靠着几个人合力，才把战士从崖壁用绳子拉上来。
见到界碑，才懂边关军人。
18岁时不懂事，周林平一心只想跑到远方。来到红其拉甫当兵，他才知道吾甫浪沟深处的界碑，比远方还要远。
去吾甫浪沟巡逻的人员，总是挑了又挑，慎之又慎。绝不把领土守小了，但也绝不能把兵带少了。就这样，周林平一等就是6年。
随着队伍在路上走了3天，大腿都要被鞍子磨破皮，屁股沾地就疼得龇牙咧嘴。夜里睡不踏实是常有的事，那晚轮到他和战友晁生武一起站岗，借着雪山反射的光亮，周林平定睛望着50米外的身影，那轮廓和狗极其相似，但冷不丁的，周林平被自己脑海里闪过的念头吓得发毛——是狼！
狗从不会离人那么远，尾巴也不会朝下。空旷的四周，周林平稳住胸腔里的怦怦心跳，对峙了十几分钟后，两头狼才离开。
在这“生命禁区”，有所放弃，有所坚持。
界碑在周林平快要崩溃的时候出现——她隐蔽在枯草中，碑体微微有些发黑，字迹也不太清晰。周林平只想百米冲刺，第一个跑过去抱住界碑。
到达巡逻点位，官兵向国旗和界碑庄严敬礼。资料图
巡逻队伍里的每个人都疲惫不堪，但在界碑面前，又浑身是劲儿，站着有生以来“最标准的军姿”。
“中国”二字，只有十二笔划。刻在界碑上，官兵们要轮流描红，每个人能描的不过几厘米。但在边关军人心里，界碑，重若千钧！
横画是关山万里，竖画是雪落长河。描红过的界碑仿佛被官兵们赋予了生命，被时间隽永成丰碑。
如今的红其拉甫，玄奘西行的风鸣马啸早已不再，但此处依旧万物丰盛，生机涌动。军马、军犬、牦牛、旱獭、蔬菜、水果……这些“冰山上的来客”，与边关军人一起守护着辽阔边疆，见证着生生不息。
冷月无声，石碑纪念着逝去的生命，界碑篆刻着国家的历程，但丰碑，让生命得以永恒！